追求公平与正义，保持良知与理性

复旦大学法学院教授   段厚省

各位同学：

大家好！

今天能够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欢迎，我很开心。开心的是，又有一批朝气蓬勃的孩子要加入复旦法学院的大家庭，和你们在一起，我总是会忘记年龄，感觉自己很年轻。

时光真是一种让人感慨的东西。记得多年前我刚到复旦法学院从事教学工作的时候，在本部校园里有个学生向我问路，说“同学请问四教怎么走”，这一声“同学”让我感到一阵开心，原来我还这么年轻。

而工作到现在，前几天我到邮局寄东西，在填写地址的时候，柜台里的小伙子说“大爷您到那边的柜台填写”。这一声“大爷”让我顿时感觉苍老了许多。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同学”进化成了“大爷”。

我之所以会不知和不觉，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在校园里和学生们朝夕相处，忘记了年龄。所以能够每天和充满青春活力的学生们相处，就是我最大的开心。

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认知也都存在差异，如果要谈读书的意义乃至于人生的意义，没有人能够做别人的老师。所以今天呢，大道理我也讲不好，只能就你们已经开始的新的校园生活，从一个教师的角度，谈一谈自己的期待和建议。

我不知道大家到复旦法学院读书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选择了法学院，意味着你至少是打算以法律这个专门性知识作为实现人生目标的主要阶梯。

既然如此，你就必须做到熟练掌握法律知识，才能够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但是，要达到对法律知识的娴熟掌握并不容易。法律除了基本理论外，还包括宪法和许多部门法学，例如我所在的诉讼法学领域。

仅就我所研究的民事诉讼法学来说，我学习和研究了这么多年，也还有很多问题存在困惑。每次到司法实务部门去研讨疑难案件，总会遇到很多未解的难题。这还仅仅是就民事诉讼法这一个方向而言。若是将范围扩大到全部法律领域，我们穷尽一生所能够娴熟掌握的知识，恐怕也只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与此相对的是，大家在复旦法学院学习和研究法律的时光，也不过就是几年而已。这几年时间全部用来学习都还不够，如果再扣除吃饭睡觉旅游娱乐吃鸡谈朋友的时间，真正能够用来学习的时间就更少了。而如果你错过了这一段青春年少的时光，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大段的时间专门用来潜心读书和认真学习了，等待你的将会是数十年的忙碌，直到退休。

当你从青春年少变得油腻不堪，回首往昔，会发现，这一段校园时光是多么宝贵，又是多么短暂，所谓“一杯残酒未消春又去”。所以我建议大家趁着年轻，能够把尽量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这是我对大家的第一个期待。

法律是道与术的结合，如果仅仅将法律知识作为实现自己人生目标的一个手段，那我们对于法律的认识就只停留在了术的层面。

法律在本质上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理性的体现，它的最终目的乃在于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学习法律知识的最高境界，是使自己掌握公平与正义的艺术。虽然娴熟的法律知识可能会给你带来稳定而富足的生活，但是这还不够。

法律对你们也有所期待，它期待你们始终头脑清醒，保持着追求公平与正义的热情。因为每个人都对公平与正义有着不同的理解，所以大家要始终保持对不同意见的理解与宽容；因为每个人的知识都是有限的，不可能靠自己来改变世界，所以大家要始终保持谦虚务实，乐于合作的精神；因为法律的主要功能乃是稳定国民行为预期，而稳定行为预期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大家相互之间能够形成信赖，所以法律人首先要诚实守信；因为法律又强调每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所以法律人首先要有担当精神，敢于面对责任。因此，我对大家的第二个期待是，始终保持理性宽容、谦虚务实、诚实守信和敢于担当的精神。

最后，我和大家交流一下我个人在学习方法上的一点体会。大家开始学习法律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的东西要学习，可能会有一种万山叠翠扑面来的感觉，然后稍微有一点点入门的时候又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甚至有的学生直到毕业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

但这其实都不是问题，你只要记住“法不外乎常理“这样的一句话，就不会迷失方向。法律的精神内核是良知与理性，而这些你在成长过程中就已经习得，法律只不过是用语言和文字把你那些早已潜藏的规则意识表达出来而已。

再简单一点来说，你只要记住，在任何时候，法律都不能背离常识，就可以了。因为无论是立法者还是司法者还是普通的社会公众，都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之下，他们所共享的知识就是常识。

在遇到困惑的时候，你能够本着良知，从常识的角度去寻找答案就可以了。常识未必是真理，但是却具有强大的说服力，能够为你的结论提供有力的论证。而良知又如何发现，常识又如何获取？你只要记住“推己及人”就可以了，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可以了，这就是反思的理性，是法律人必备的素质之一。

最后总结一下我今天的发言，我希望大家从今天开始，在学习和研究法律的时候，以法律中所体现的公平与正义的精神来要求自己，将良知与理性作为自己的指路明灯，把自己在复旦法学院的学习，变成一段人生修行。这样，到毕业的时候，你就能够成为一个和现在不一样的自己，能够成为你们在内心所追求的自己，能够在“无用”的同时，还能够保持“自由”。

谢谢大家！